乐在其中

作者：柳素子

这是我女儿班的一件真事。地点在山东即墨。我用稚拙的笔写了下来。下面是正文：

“六一”儿童节那天，一年级的小朋友都带着妈妈提前准备好的果冻、巧克力什么的来到教室，自觉放在早已摆好的两排课桌中央。一会儿班主任要请其他任课老师来，跟小朋友一起欢度节日。

在琳琅满目的食品中间，突然现出了一个很不和谐的音符：两根黄瓜，三个鸡蛋。一个调皮的男生看见了，大声叫着：“快来看呀，这是谁带的鸡蛋，真丢人！”

小朋友一窝蜂似地涌上去，教室里响起一片哄笑声。

教室靠前第三排，一个小男孩低着头，脸几乎抵在课桌上。

刚才发现新大陆的那个男生走过去，对小男孩说：“王力群，鸡蛋是你拿的吧？你妈妈为什么不给你买蛋黄派、高乐高、米多奇，你把鸡蛋放进去，是想吃我们的好东西吧？”

围着的小朋友又发出一阵刺耳的笑。

被叫作王力群的小男孩费了好劲才挤出像蚊子一样的声音：“我家没钱，妈妈卖菜，我……我没敢跟妈妈要钱，鸡蛋是我没吃早饭攒的……”

“哦，连鸡蛋都要攒，他家真穷喔！”

“他妈妈卖菜！”

“是啊，要不他能拿黄瓜吗？”

小朋友七嘴八舌地议论着，门开了，班主任领着其他的几位任课老师走了进来，教室里立刻变得鸦雀无声。可是，一声压抑的抽泣响了起来，班主任警觉的目光落在那个低头哭着的男孩身上。

“是王力群吧，谁欺负你了？”

好几个男孩站起来，指着课桌中央那几个“不和谐的音符”说：“老师，这是他拿来的，他家可穷了！”

班主任的目光落在那三个鸡蛋和黄瓜上，眉头蹙了蹙，被叫作王力群的男孩哭声更大了。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，拿起一个鸡蛋，向小男孩走了过来。

全班同学的目光都向这边聚过来。孩子们都看到了老师凝重而又肃然得有些可怕的脸色，不知道老师想干什么。

一个女生怯怯地说：“老师，他妈妈是卖菜的。”

另一个女生说：“是的老师，你别批评他，他听说我们要带东西，攒了好个早晨没吃饭才拿来的。”

老师眉头紧锁，什么也没说，弯下腰，轻轻在小男孩的头上抚了一下，小男孩立刻像得到魔法似地止住了哭泣。

老师的声音轻如和风：“王力群，告诉老师，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？”

男孩点了点头。

老师说：“那么，老师问你，我可以吃这个鸡蛋吗？”

男孩抬起泪痕未干的脸，看了老师一眼，懵懵地点了点头。

老师轻轻地把鸡蛋在课桌沿上敲碎，慢慢剥去皮，全班鸦雀无声，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老师那双纤细的手上。

鸡蛋露出了凝脂般的蛋白，老师慢慢地向嘴边送去，突然一个孩子叫道：“你们看，刘老师哭了！”

是的，老师哭了。老师的泪落在咬去一小口的蛋白上。老师泪中带笑，对男孩说，“谢谢你，王力群，这是老师吃的最香的一个鸡蛋。”

男孩咬着嘴唇，说不出话。老师俯下身，又说：“对不起，老师不知道你家里的情况，听我说，穷并不丢人，不好好学习才丢人，你要勤奋努力，长大给老师争光好吗？”

男孩坚定地点了点头。

老师走到讲台，清了清嗓音，说：“王力群同学虽然家庭条件不好，但是他学习刻苦，遵守纪律，成绩一直名列前茅。最让老师感动的是，他今天居然带来了 鸡蛋和黄瓜，有些同学也许觉得好笑，可是这却是他几个早晨没舍得吃省下的，而同学们带的这些，都是爸爸妈妈花钱买来的，在老师看来，王力群带的东西是全班 最好的，老师为他感到骄傲！”

老师没有说下去，因为泪水再次迷了她的眼。其他几个老师也都含着泪，带头鼓起掌来。

教室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。

这是女儿班的一个真实故事。女儿回家跟我讲起，我坐在沙发上，半天没有说话。

我想，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见见这位老师，我想对她说：你是一个多么让人敬重的人，你懂得怎样呵护一个孩子受伤的心灵，并教他自强；你给予他的不仅仅是尊严，而是一生的财富和受益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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